這是同時有著原爆紀念館與福砂屋的城市
去長崎的那一天
嘗到人類生活裡的最苦與最甜
長崎肅穆的原爆紀念館逼得你必須走進二次世界大戰的終點。原爆紀念館收集當時的罹難遺物、模擬畫面、相關記載文獻與後續的紀念創作，偶爾當你翻起其中詩集有關夾竹桃的詩歌，也不清楚為何時間留下怎樣的毒液。而這個改變世界史的兩顆原子彈，其中一顆的胖男孩「胖子」（Fat Man），就是落在長崎的浦上天主堂一帶。
往紀念館或天主堂皆有輕軌可抵達。肅穆氣氛因為保留在紀念館中，外頭更顯得平常生活的各種難處吧。浦上天主堂設於 1914 年。現址已是原爆後修復的建築，耶穌像因戰火失去面目，周邊有許多弔念的飾物，用許願期待未來不要重演悲劇像是失落的天堂努力地透過陽光照著此處。在我抵達長崎的一天清早，一輛黑頭轎車往山邊的教堂駛來。白色婚紗的新娘在新郎與父母的協助走下了車，隨後幾台計程車帶了來或穿正式西服或穿錦亮和服的朋友，緊接湧近的廂型車則突然搶進教堂前方，此般景象也是人間吧。
浦上天主堂
耶穌像腳下是弔念的飾物。
浦上天主堂前忽遇婚禮。
此日附近的商業街剛好在鋪柏油，約兩米見方面積一面一面地翻新瀝青地，剛好可來一趟路上觀察學的行程。施工的單位並不大，以小面積逐次更新瀝青石料，並以長木條維持方整面積，最後再行重力壓製。也算是考現學一景下日本的匠人文化之縮影。
浦上天主堂也恰好是個靜雅的商業街，Fruit IWANAGA 是當地相當有名複合式經營的水果店，除了購買當季水果外亦可下午茶。附近也有西式甜點店 Heiwamachikafe，不過我到的時候仍是十點多的早晨時段，除了預訂蛋糕與磅蛋糕切片，藝術品般的蛋糕尚未現身。
日本馬路學！
浦上天主堂近處商店街安靜的生活風景
浦上天主堂附近的商店街。
1923年日本發生關東大地震，當時藝術家今和次郎萌生了「考現學」（modernology）。在藝術史中這是東亞對藝術體系如現成物概念一般的獨特現代性，在當時受創的東京，今和次郎與美術學校的朋友組成克難屋裝飾社（バラック装飾社），協助市民進行克難式的裝飾修補，另外一方面觀察記錄現場包括木牌招牌等，以速寫方式留下記錄。此後這樣的傳統很快地被藝術家赤濑川原平接下了，後來也與左派思潮相映。這股傳統在 1986 年更讓藤森照信和好友南伸坊、松田哲夫、林丈二等創立「路上觀察學會」。而這個活動在台灣並不陌生，《路上觀察學入門》這幾年在台灣已有譯本出版。
這樣的浪潮之中，旅遊途中拍下鐵孔蓋，不免也成為了觀光的一部分，城市的細節不同於消費用另外一種方式寫下。諏訪神社或稱鎮西大社是長崎當地最大的神社，剛剛過它的三百九十年歷史。現在的寺體是遭祝融的 1857 年後持續重建修復的，建築物仍舊是個有機體，一方面寺廟的主體不斷在增建，往山區裡爬仍舊有保留了唐風影響的狛犬像；而深藏寺後的紅色鳥居位置，或新或舊仍有工事發生，正在等待寺史的四百年吧。中午時分抵達的我，鏡頭剛好捕捉到正在忙碌的巫女，快步小跑一消煙間，只徒留著誦經聲與參拜的人。
巫女身影。
◎轉換一下心情，吃甜點逛眼鏡橋。
山景之下，不遠處是新大工町，其中新大工町市場一樓有不少在地飲食店，是自助旅行享受長崎家庭料理不錯的選擇。
整個街區包括日常雜貨、好幾間和菓子店與喫茶店，市場內和菓子店相當好吃，栗子羊羹也不甜膩不妨一試。市集與街上賣販在中午十分仍舊鼎沸，充滿當地人的生活樣態。不遠處或是徒步或搭輕軌電車就是中島川石橋群，長崎觀光客的例行景點，周邊也有在地販售蜂蜜蛋糕的異人堂與盛喜堂，在附近如果仔細觀察還會發現一家自費出版的出版社。中島川上的眼鏡橋是日本最古老的拱形石橋，1634 年由興福寺來自中國的默子禪師搭建而成。除了旅人，有時也有實地測量的學生在古橋群練習測量記錄。
位於長崎商店街裡頭，歷史悠久的書店──好文堂也是我此行的目標之一。好文堂這家書店創立於明治 39 年（1906年），是一家已超過百年歷史的書店，也是日本作家在長崎舉辦活動的重要據點。書店位於地下室，場地不算大，除書籍之外有販賣簡單筆記本。詩集雖不多，只看到國民詩人谷川俊太郎的詩選兩本與和歌雜誌，但各式圖書與雜誌相當完善，如有作家講座活動更可以一睹長崎的藝文風貌。
古橋畔實地練習測量的學生
長崎觀光必去的中島川石橋群眼鏡橋
福砂屋本店（Photo by waka@Flickr）
◎各位觀眾，福砂屋本店在此
濱町一帶思案橋方向，有著名氣響亮的長崎蛋糕福砂屋本店，黑色的和式建築不遠處是外型維多利亞風格的警察番亭，而警察番亭正面朝向的是過去明治時期的花街。
江戶時代海上貿易旺盛，此處在過去歷史是日本三大之一的花街，井原西鶴《好色一代男》全本中就是與七名友人在長崎丸山的遊女屋寫下了終局。到了1958年《賣淫防止法》執行，山口的遊女屋文化才算是退到了歷史深處。
原本的城市空間雖然被料理亭取代，但街巷空間所形成的袋狀飛地，遊女文化的遊廓空間存在於許多卡拉OK與舊海報之間，這樣的空間與巷口不遠的警察局仍訴說著時代的故事。
長崎的梅月堂也是當地超過百年歷史的甜點店，本店門口留有日本藝術家淺井裕介的創作，店間也不少日本畫作收藏。位於濱町的本店二樓是座位區，我抵達時恰逢一百二十周年。梅月堂歷年都會復刻舊時甜點品項，這一次到長崎就點了復刻版的千層派，是只有店內才有的單品。在日文中，「ミルフイユ」即是「千枚の葉」，卡士達醬與餅皮搭成金字塔型，復刻版如小樹般或許更有懷舊風味。另外，在不遠處的市府舊址附近，位於商業街對面，紅白庵的車輪餅招牌是紅豆栗子，奶油栗子的奶油來自北海道，與栗子餡相當搭合。
梅月堂
復刻板梅月堂千層派
這幾年來長崎為了開發觀光，不斷宣傳它的城市夜景，一日遊的長崎旅途常常會以這傳聞中的新百萬夜景畫下句點。前往夜景的路線包括纜車、步行或是小巴士，去年底，前往稻佐山的纜車由於維修，小巴士成為最好的選擇，可以在抵達時就先到旅行社預約巴士專車，不過預約前最好查閱當地公佈的落日時間，抓緊上山欣賞長崎的狼狗時間。稻佐山的高處可看到遠方的港口與市區、山與海之間的夜景，也可看看自己一日間走過了長崎哪些地方。每一次旅行都是對城市的復刻，歷史的重新回顧，只是難以想像的是，台籍作家陳舜臣《旋風兒－－小說鄭成功》，他筆下的船隻是怎麼迫近荷蘭商館出島一帶的呢？也許夜晚不再回憶故事了。
傍晚的長崎夜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