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裕棻的高野山日常之二:雲濤、新綠、金屏風


「能如此百無禁忌,讓人心生敬畏。」


(上接「柯裕棻的高野山日常之一:鈴鐸、時雨、千歲松」)

不動院是皇族山階宮家的菩提寺,坐落於高野山寺院群中間位置。開基一千多年,院內有鳥羽天皇的皇后陵寢,院徽是十六菊紋。

院內不論大小僧都略通英文,所以這裡的宿客多是西方人也不意外了。住持相貌堂堂,早課後還能以英文對西方遊客講佛理。管理院務的大僧侶面容瘦削白皙,他有種無涉世事的氣質,走路微僂,行事謙和周到。

相較於可容納數百人參拜的遍照光院而言,不動院精緻得像觀音手心的如意珠。內庭叫做「吉仙庭」,借景後山新綠,鮮翠得掐水;佛堂金碧輝煌,供的是坐姿不動明王,錦繒燈燭法器精妙不可細數;書室擺設非常貴氣,貴氣在於南畫山水屏風竟這般日常使用,同時,此書室亦是天子駐駕所用,觀光客只能看不能進,書室清貴不必金箔妝點,清閒一刻千金難量,而皇室格局尊重又何需金箔包裝。

在衣食富養的社會裡,包金鑲銀的器物有其可親的俗民氣質,畢竟金子喜氣直白,靜輝中藏著歡欣熱鬧。清氣四溢的山水畫講的是意境,白紙上淡墨幾筆,絕對髒不得,能如此百無禁忌,讓人心生敬畏。

高野山真言宗不動院(柯裕棻攝)

不動院(柯裕棻攝)

高野山真言宗不動院的晚膳

不動院的晚膳(柯裕棻攝)

高野山真言宗不動院

晚膳隔間使用金隔屏,眾人進出使用時已面不改色了(柯裕棻攝)

晚膳一樣是精進料理,配色和口味絕妙殊致。第一晚全部宿客在「庫裡」大書房用餐,此房櫥櫃擺設古雅,有黑木桌椅。次日挪至獨立小間各別用餐,隔門是金箔貼松梅飛燕圖(連日看太多連我也面不改色了)。

這一天參觀金剛峰寺壇上伽藍和靈寶館。金剛峰寺是真言宗總本寺,是豐臣秀吉為亡母捐建的佛寺,寬闊堂皇,有日本最大枯山水「蟠龍庭」。內部各個房間都很美(全部禁止拍照),其中廚房非常有趣。老竈和舊櫥櫃都還保存良好,而且流理台如今都還用著,從鍋竈的大小重量看得出來火頭僧真是非常辛苦功夫了得,否則難以駕馭如此沉重的日常飲食。壇上伽藍每座塔堂都有歷史典故,小小方寸之地,竟花了兩小時才看完。靈寶館內收藏多座美得令人屏息的神像,快慶和運慶的作品線條張力飽滿,氣勢迫人。在館內遇上大批參拜團,幾十個瘦小的老奶奶都已經駝背且有外反拇趾了,卻個個行走迅疾穩健,對神像仔細品評。她們在我肩下穿梭,相較之下我簡直巨大遲緩,不動如山。

高野山 真言宗 日本最大的枯山水「蟠龍庭」(柯裕棻攝)

日本最大的枯山水「蟠龍庭」(柯裕棻攝)

午前天光晴明,午後淅瀝下起雨來。山中到處古蹟寶藏,每日八小時山路上上下下,看也看不完。我已無力再看任何古蹟了。到惠光院詢問阿字觀冥想課程,玄關一望,鞋櫃已滿,一清秀僧侶抱歉說明日請早。其實也好,我說不定累得就地無恥睡著,徒然丟臉。冷雨中坐進千手院橋附近的喫茶店「養花天」,他們的「善哉」紅豆湯甜得令人牙軟,但此時這糖分正如一劑救命回魂丹。

真言宗高野山 by al case

Photo by Al Case@Flickr

千手院橋一帶有佛具店和土產店。參拜團大巴一車一車將奶奶爺爺以廿分鐘為度當門放下,店員集體夾道在店門口歡迎接待,廿分鐘內熱絡推銷、試吃、奉茶、結帳,效率驚人。一波遊客送走後他們又淡然散開,無精打采等下一波遊客。試吃多數的菓子都鬆軟易嚼,連仙貝也是入口即化,不太爽脆——果然宗教是高齡好生意。我不信佛教,能買的物件不多,因此只買吃食。買了本地起源的高野豆腐、芝麻煎餅、艾草餅、精進咖哩。又去大師堂香老鋪買一些沈香。

黃昏雨停了,遠山雲濤散逸,諸行調伏,天色又澄透又微暗。我提著傘和零食在不動院外的松徑前看寂靜街町,人跡杳杳。街燈都還沒亮,天地山川一切已還諸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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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野山一日遊建議景點/

1. 從一の橋到奥の院:最知名景點,最好直接搭巴士到奧之院口下車再走上去。坡斜道遠,建議著便於行走的鞋。過御廟橋後須脫帽,且不准拍照錄影。奧之院的燈籠堂非常美,此處可寫護摩祈福(從500円到20萬円皆有)。御廟橋外有御供所,香火鼎盛,供財神大黑天。

2. 金剛峰寺:豐臣秀吉捐建的佛寺,「蟠龍庭」是日本最大枯山水(既是豐臣秀吉,這種平民豪氣也不意外)。

3. 壇上伽藍:從金剛峰寺出來走蛇腹路可達壇上伽藍。這是一座高台,上有十幾座大小塔堂古蹟。根本大塔和金堂是最知名參拜所。

4. 霊宝館:高野山的博物館,館藏許多佛畫和佛像。

若還有時間或腳力,可走一小段山路去金剛三昧院看國寶建築多寶塔。或者搭山內巴士在回程時於浪切不動前下車,參觀德川家靈堂女人堂

住宿建議/

可先上高野山宿坊協會查詢:http://www.shukubo.net/contents/stay/

各寺院宿坊價格差異不大,訂房前需詳閱房型與設施條件。寺院是古老的和式建築,多無浴室,須在澡堂洗澡,澡堂開放時間有限

建議長者可住福智院。參拜難免上下行走,勞筋傷骨,兼以山氣濕重,福智院是唯一有溫泉的宿坊,露天風呂24小時開放,院內庭園是重森三鈴設計的名庭。http://fukuchiin.com/onsen-2/

和建築隔間不隔音,佛寺入夜暗靜,鄰間飲水呵欠聲息可聞,不建議熱戀情侶過夜,可納入大阪行程早出晚歸一日遊即可。

山林空寂,不以歡樂為業。黃昏六點過後,山中一片肅然,八點各院關門,四周幽暗,靜無人語。不建議親子同遊,孩童若不耐寂寞疲倦怖悸,喧嘩哭鬧毀壞古董徒增眾人煩惱。帶孩子出門已是極大修行,不需特特上山為難孩子和自己。

交通建議/

最簡單的方法:這段路是南海電鐵專營可從「大阪難波駅」搭「南海電鐵」的「南海高野線」,到「極楽橋駅」後,轉纜車至「高野山駅」。此路線可一票到底,票券分三種,「特急」約85分;「急行」約95分;「各站停」則非、常、久。

「高野山駅」後,轉乘「南海巴士」進入高野山境。至「千手院橋」,約10分;或「苅萱堂前」,約15分:或「奧之院前」,約20分。

山中巴士下午六點多就停駛,下山纜車也是,平日和假日時刻不同,欲當日往返大阪的遊客,須非常注意時刻表(高野山駅前巴士站可索取)。萬一錯過,那真是很有佛緣,佛祖留你住宿了。

有餘裕的方法:可搭南海電鐵的「天空」特別列車。此列車行駛於「橋本駅」「極楽橋駅」之間,須先搭乘前述的「南海高野線」到「橋本駅」,最後則同樣於「極楽橋駅」轉乘纜車。

天空特別列車有超大觀景窗和展望台,需預約。每天只來回兩班次。(「天空」的訂票與搭乘經驗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