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Kaoru
就算不熟悉日本歷史的人，也一定會知道日本史上最有名的源平合戰。透過這場戰爭，開創了邁向武家社會的道路，而落敗的源氏，則在日本的各處留下了「平家落人傳說」的秘境與逸話。這些平家之里多半位處深山，安靜地與歲月一同走過，見證著歷史的變遷。
這次我們來探訪位於四國德島縣的平家之里中的一個小村落，名為「天空の村・かかしの里」（天空之村・稻草人之里）的名頃集落。
相傳在屋島之戰後，平國盛帶著年幼的安德天皇悄悄地躲進了祖谷的深山，為了避免追兵襲擊，用藤蔓搭造了現在祖谷最廣為人知的蔓橋。他們一路往劍山奔馳，期待平氏再度輝煌的一天。
日本三奇橋之「祖谷のかずら橋（祖谷蔓橋）」。
天空之村的名號來自這個集落附近的落合集落，因為綿延整個山頭的梯田與房舍，幾乎直達天際，加上名頃集落標高 800 公尺，可說是接近天空的村子。然而稻草人之里呢？
原來是因為這裡的「居民」，除了一般的人類之外，還有 12 年前回歸故鄉的綾野奶奶手作的稻草人。在大阪生活了 12 年的綾野奶奶，為了要陪伴父親而回到故鄉，最初只是為了守護農作物而製作稻草人。
但在製作的過程中，突然覺得「這個村子除了農作物之外，什麼也不會出產了」以及「這個村子裡人這麼少，如果把稻草人做得很像真的讓人弄錯一定很有趣」而做出了唯妙唯肖的稻草人。
現在村子中居民不到 30 人，而稻草人居民有 180 人。名為稻草人之里，一點都不辜負這個名字。
原本我們是打算自駕前往的，但是祖谷這個地方實在太小，沒有任何一間租車公司來此開分公司，祖谷地區僅有一間租車行，而在與租車行接洽之後得到令人傻眼的答案：因為租車公司沒有安全座椅，而我們帶著一個快兩歲的半獸人，因此不能將車子租給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我們只能配合祖谷巴士的時間前往。
要到天空之村需要換車，我們先搭上往「久保」的四國巴士，在終點站久保下車，接著轉乘往劍山的小巴士，在「名頃」下車，就是天空之村了。
久保也是一個寧靜的小村莊，荒廢的商店和杳無人煙的山路映照著日本鄉村人口嚴重流失的現實。往久保的巴士乘客已經夠少，到接近終點站時只剩下我們一家人，司機忍不住問我們要去哪裡。
當司機得知我們要到天空之村後，還幫我們跟小巴士的司機說要提醒我們在哪裡下車。
往劍山的小巴士其實原本是校車，但是因為嚴重的人口外移，學生實在太少，因此也開放一般民眾搭乘。
我們抵達天空之村時，公車站牌已經有許多「村民」熱烈地歡迎我們。
集落中只有一條道路，通往劍山。沿著這條路走，經過名頃水壩，就可以到奧祖谷二重蔓橋。開車只要十分鐘左右，但因為我們沒辦法自駕，所以奧祖谷二重蔓橋和古老的人力纜車「野猿」只好成為這次的遺珠了。
我們在村子中漫步，遇到的「村民」不少，但他們都極度沈默也不會移動。像是這對感情非常好的夫婦（是夫婦吧？）就沈浸在他們的小世界中。
就算是擺攤賣一些手工藝品，這些村民也不會主動招呼。但是小孩子都非常乖，不會破壞手工藝品。這邊也沒有觀光區常見的土產店，不如說根本沒有什麼商店吧。
唯一看起來像商店的建築，在公車站牌附近，但門戶緊閉，充滿灰塵。商店的樓上似乎是民宿，也是令人懷疑是否仍有在營業。公車站牌附近倒是還有另一個，呃，「無人販賣所」？我實在不知道該說那是不是無人販賣所……。
顧店的還有老外呢。在這個小村莊中打破了國界與種族的隔閡，任何國籍的稻草人都可以在此落地生根。
我們在田野中尋找同類的身影時，找到兩位農忙的農婦。發現他們始終停留在對話當中，不會回到工作崗位上。是的，他們也是稻草人。
終於看到一位正在忙著除草的阿姨，想必是這裡的住民。阿姨友善地向我們微笑了一下便又繼續她手上的工作。周圍很寧靜，偶爾有台送貨的貨車開過，但都沒有停下來。在我們停留的時間裡，也有幾個像我們一樣的觀光客路過，不過其他人都是自駕，不像我們得等公車，所以他們也一個接著一個的離去。確實如綾野奶奶說的，遠遠地猛然一看，會分不清楚稻草人與真人的差別。
這樣的光景溫馨中也帶著一絲悲傷與毛骨悚然。觀光客比居民多，假人比真人多。
而這樣的光景也讓我聯想到村上春樹「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中的冷酷異境，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村落，村落中已經離開的人們留下了夢，夢在村上春樹的世界中是存在頭骨中，而在天空之村，則是存在這些稻草人中。
長照的問題，也存在於稻草人的世界中。
這是綾野奶奶的家，儼然是一個稻草人集會所。門廊上聚集著綾野奶奶的孩子們，面貌各異的稻草人。
門口放著每個稻草人娃娃的簡歷，也有留言本讓從各地來朝聖的旅人留下吉光片羽。
綾野奶奶家的院子是稻草人們的集會所。
稻草人娃娃們的母親，綾野奶奶。
從綾野奶奶的家越過祖谷川，經過龍貓之森，可以看到名頃小學，這所小學在2012年隨著最後一名學生的畢業而廢校，現在校內只剩下稻草人老師與稻草人學生。
現在是一年一度的稻草人祭典的會場，每年只有在稻草人祭時開放一天。稻草人祭是名頃集落中最熱鬧的一天，綾野奶奶會在名頃小學中舉辦稻草人娃娃教室，攤販和觀光客以及稻草人學生老師們聚集在一起度過。
名頃小學中的稻草人老師與稻草人學生。圖片來源：一般社団法人三好市観光協会
在這 20 年間，祖谷地區的人口數量減少了 56 %。目前名頃集落中的人口已經只剩下約 35 人左右，而集落中完全沒有未成年人。日本所謂「限界集落」的嚴峻現實，在此一覽無遺。什麼是「限界集落」呢？
這是日本社會學者大野晃於 1991 年提出，指因人口外流導致空洞化、高齡化，65 歲以上的人口佔半數以上，生活機能維持已達到極限狀態的村落。祖谷地區其實不只名頃集落，整個東祖谷都有類似的問題。因為未成年及青年人口數流失，地方文化無法傳承；人口過少導致公共機關與交通因為成本考量外移，使得生活機能更加困難，無法吸引外部人口移住。
這樣的「限界集落」，根據日本國土交通省的調查，2015 年時日本全國共有 75,662 個限界集落，而四國因為地廣人稀，距離都市圈又遙遠，限界集落數竟佔了全國限界集落中的一成，共有 7,601 個。而這七千多個限界集落中，有三成的集落，只剩下65歲以上的老人。雖然名頃集落中的住民不斷流失，但各式各樣的稻草人娃娃，卻意外地帶來了另一種風景。
名頃集落是東祖谷中距離車站最遙遠，交通最不便的區域。以名頃集落的人口來看要維持住宿品質可能也有困難。要前往名頃集落的朋友，建議可以住在祖谷溫泉，或是到名頃集落附近的落合集落「桃源郷祖谷の山里」體驗包棟的古民家一泊二食。「桃源郷祖谷の山里」是將落合集落中的茅屋頂古民家修復之後，加上暖氣水電等現代設施，可以體驗古屋之美，但也同時享有便利的生活機能。
天空の村・かかしの里（天空之村・稻草人之里）（名頃集落）
✍ 交通 – 自行開車：
德島自動車道由井川池田交流道下轉國道32號往高知方向，接縣道 45 號→縣道 32 号→國道 439 号往劍山方面向 Map Code:497 362 349＊36
✍交通 – 大眾運輸：
1. 從 JR 阿波池田站到阿波池田公車總站
2. 從 JR 大步危車站出發到大歩危駅前，公車站搭乘四國交通巴士大歩危・祖谷線，在終點「久保」下車；接著換往劍山的市營巴士，在「名頃」下車
✍ 大歩危・祖谷線時刻表：http://yonkoh.co.jp/pdf/timetable/009.pdf
✍ 往劍山的市營巴士時刻表：http://www.yonkoh.co.jp/renraku/re_01.htm
＊請注意四國交通巴士出合・祖谷線只有到祖谷蔓橋，無法到久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