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
是認識土地和節令的脈胳，
是認識有限裡的無限滋味……
跟朋友在FB訊息聊天時，我說「我下星期要去『關烏線』耶！」朋友眼花，發傻問我：「『關烏線』是什麼？是關島？是關島陽光購物比基尼辣妹嗎？」我回答：「是關烏啦，眼鏡跟口水都擦一擦。台灣好行關子嶺烏山頭線，是陽光溫泉水庫西拉雅，陽光是台南白花花太陽、溫泉是日治時代開發的關子嶺泥漿溫泉、水庫是餵養嘉南平原的烏山頭水庫、曾文水庫等等。西拉雅是平埔部落的名稱，也是台灣第一個以族群名稱命名的國家風景處管理區。『關烏線』這條台灣好行66線，從台南的新營出發，縱橫了柳營、東山、白河等地區……」他完全沒在看訊息，但是看到白河兩字，眼睛似乎亮了：「白河嗎？」我說：「嗯，是白河。」「可以幫我買蓮子嗎？」
台灣好行關烏線路線，並可在台灣好行站上看到即時動態資訊、時刻表。
白河素為產蓮勝地，但坐上了關烏線，我才發現，即使是在白河區，但並不是白河蓮田附近的話，要買一袋蓮子竟然也不簡單。
◎175號咖啡公路：由綠轉紅的咖啡果實與台灣咖啡史
目前關烏線一帶的重點農產其實是「咖啡」。東山跟盛產咖啡的牙買加氣候相似：牙買加位於北緯18度，品質最佳的藍山咖啡大多生長在2000公尺以上的山坡；而北緯23度的東山崁頭山，在800公尺以上的山坡種植咖啡，和牙買加的環境一樣，東山的日夜溫差大，山間雲霧渺渺如仙湖，是最適合栽種咖啡的環境。（仙湖農場主人說「仙湖」之所以有仙湖美稱，是因為當地可見雲海如仙湖）
日治時期，日本人將「現代的文明嗜好」咖啡也帶來了台灣，像是雲林古坑的荷苞村、台東初鹿、台南東山崁頭山和屏東德文部落等地，都是當時的咖啡栽培區。現在東山（乃至台灣本土）的咖啡，主要是當時留下來的阿拉比卡樹種。日本戰敗後，咖啡產業一度荒蕪，因為鳥獸的自然傳播，山林中的咖啡樹長得野了，遍布崁頭山，每年秋天咖啡果隨著天候紅熟結果，又自顧自歸返山林。
還沒烘焙的咖啡生豆，你看過嗎？
和咖啡果實由綠轉紅的自然生命相似，在這二十年內，因為許多咖啡人挹注的時間和心力，東山咖啡成為最新的熱門產業。在台南的山林裡，入秋後，遊客可以欣賞咖啡紅色的果實，好咖啡也使這條公路享有175號咖啡公路的美稱。
咖啡，不只是星巴克或City Café 裡大量製造大量被消費的都會型黑色飲料，東山的咖啡是需要大量人工處理的手工業，手工採集、水洗微發酵、日晒、陰乾……可以看到果實、生豆、烘焙的過程，實際領會參與「六次產業」的新‧農村經驗。從產地的土壤到生豆到烘焙法到煮法，小農歐吉桑和歐巴桑們皺著眉頭樣樣講究。這裡的咖啡是農產、是飲料，也已經融入東山人的在地生活了。半小時見識了咖啡的前世今生跑馬燈，手上咖啡的底韻無疑也將更鮮明。
◎養生資益的龍眼，土法煉出桂圓的現代浪漫
同樣好（或許在世界規模的向度中，更加特別）的農產是龍眼。龍眼本盛產於中國廣東、福建、廣西等地，台灣也是產區。醫書如《本草綱目》裡強調龍眼的功效，把它和魅惑了楊貴妃的另一好果「荔枝」相比。《本草綱目》：「食品以荔枝為貴，而資益則龍眼為良。蓋荔枝性熱，而龍眼性和平也。嚴用和《濟生方》治思慮勞傷心脾有歸脾湯，取其甘味歸脾，能益人智之義。」比起容易上火的荔枝，龍眼性質平和，可資補養（資益），吃了可以變聰明。（為什麼以前都不知道這件事？）
當然和玉荷包等「高貴」名物相比，龍眼，也就是桂圓，是更加平實不起眼的農作物。但這附近的龍眼，已漸漸趨近自然農法，減用農藥的結果是養成了豐醇美味的龍眼蜜，還有只採自無農藥龍眼樹的珍稀龍眼花粉，曝晒後花粉甜味飽滿，餘韻微苦，如同那些最好的經驗。
龍眼收穫後，保存期限大概一週。現在台灣多數地方已經用機器代替人工，在關烏線的「仙湖農場」等地，卻還遵循古法自製龍眼乾。落果、烘晒、脫殼、翻曝、薰蒸、裝袋，烘晒的過程需耗時五晝夜，早上摘龍眼果實，其他的時間看顧龍眼燻寮和火候。「土法製煉」在這裡不是貶義詞，從來如此的本地堅持，在機械化的潮流裡強留下純粹的味道。如同燻寮中那股香味，即使不是龍眼季，也充滿濃濃龍眼香，彷彿龍眼的魂靈繞縈不去。
東山鴨頭也是東山一絕，是最早把美食品牌化的在地小吃。知道東山鴨頭卻沒到過東山的台灣人很多，知道東山鴨頭不只是鴨頭而是一種甜鹹飽滿的小吃製法的人卻不多。東山老街上那些「東山鴨頭」攤舖，一一起著大油鍋，先滷再炸，飽滿的醬色和甜鹹恰好的滋味，配上啤酒更是人間絕品。
後來在東山老街一家潔淨的蔬果攤終於買到了白河蓮子。老闆娘拿出最後一包已剝好的蓮子和未剝的蓮子讓我選，一邊歉仄地說：「不好意思，這剝蓮子的人工一包就要一百。但台北的蓮子大部分都是進口的，我們台南人只吃白河蓮子喔。不過喔，今年因為年初那場雪，農產品收成很差，我們這裡剩的也少了。」手拙如我，從沒經驗過剝蓮子這種純正手工，只好買了剝好的蓮子。帶到辦公室分裝後，新鮮的蓮子香味久久不散。啊，原來蓮子是這樣的味道。
想起幾年前和日本作家津島佑子聊天，她喜愛台灣傳統市場，對一般台灣人羨慕的東京超市，反而覺得有點可惜。在她的想像裡全日本、全世界的糧食光鮮亮麗地被包在保鮮膜裡送到消費者的眼前，但消費者看不到全雞，也失去和土地的連結和想像力，這是一種平板的「全球化」過程。在地風土與物產美食，相生出獨特且複雜的滋味，那是特地到訪才能找到的真味道。《雜食者的兩難》裡面也說了：「工業化飲食最棘手與悲哀之處，在於徹底掩埋了人類與各物種的關係與聯繫。在人類把原雞變成麥克雞塊的過程中，世界亦進入了一趟遺忘的旅程……但是這個遺忘正是工業化食物鏈的目的。」我在關烏線的香味裡記下了很多，從前並不知道的味道。
唉，一旦記起就忘不掉的好好味，以後怎麼辦……
【時令好旅】
Photo Credit：左→右1「咖啡紅熟」Nomad YC@Flickr／2「龍眼」 ／3 「仙湖農場自栽橄欖」／4「白河蓮花」台南旅遊官網授權
☛ 七八月咖啡果紅熟，秋日上崁頂山賞秋實，可以和平均年齡70歲以上的咖啡小農閒聊。台灣咖啡因為品質好卻產量極少，在都市裡不容易喝到，直接來產地買，是最奢侈的咖啡體驗。
☛ 八九月龍眼成熟時，滿山龍眼，龍眼烘焙體驗正當時。
咖啡龍眼小旅行預約專線 臺南市東山區李子園社區產業協會06-6863327
☛ 綠皮柑桔，10月底~12月中是採果好時機。
【仙湖休閒農場】
獲得「田媽媽認證」的仙湖農場，利用獨立山的地勢，長養了一山龍眼、咖啡、橄欖與各式天然野菜，環繞活水和雲霧裊裊的仙湖雲海。在仙湖體驗農作、住宿，加上隨處可見的童玩，可看山看天空的山景游泳池，已經夠犯規了。美食竟是仙湖家自己種的綠橄欖養生鍋，野菜沙拉與脆皮雞等……
電話：06-6863635
地址：台南市東山區南勢里賀老寮一鄰6-2號
網址：http://www.senwho.com
推薦：自家植栽橄欖養生鍋、採龍眼、東山咖啡
【大鋤花間咖啡生態農場】
「大鋤花間」郭老闆是位自成一格的藝術家，也是奇人。離開台北出版界的工作，回台南東山附近養咖啡養龍眼養自己養一家人。郭老闆想到多年前準備聯考時暫居的寺廟附近似乎仙氣充滿，於是拿起大鋤，在花間開闢出生態農場，也是他的藝術園區。返鄉當時，175號公路尚未有咖啡公路美名，郭老闆可說是東山咖啡界元老級人物。
在大鋤花間喝咖啡、吃茶點、嘗嘗只有這裡才吃得到的有機龍眼花粉，窩在小樹屋吊床上，「吸收天地精華」不過如此。
電話：0939-723117
地址：台南市東山區高原里109之17號
推薦：龍眼花茶
【龍湖山生態農莊】
龍湖山生態農莊隱居在滿山的綠意裡，雖不張揚卻極有特色。他們的咖啡排骨和咖啡雞湯等「咖咖特色餐」曾被選為華航飛機餐，其他如養生滋潤的桂圓枸杞果凍、桂圓薑絲煎蛋光看字面就夠滋補了，而桂圓冰砂，更是吃完會馬上進化到桂圓新次元的新甜點！
電話：06-6861880
地址：台南市東山區高原里109-6號
網址：「龍湖山生態農莊」
推薦：採龍眼、焙灶寮導覽、桂圓果凍DIY、龍眼乾
【仙公廟喝咖啡看夕陽】
看老人家們在廟裡喝茶下棋不奇怪，看人在廟裡喝咖啡看夕陽才稱得上情懷。人稱仙公廟的古寺孚佑宮裡，竟然就有獲獎無數的自家烘焙東山咖啡！仙公廟風水好，前山視野開闊，霧起時雲海繚繞，廟後還有登山步道可賞崁頭山風景，不來嗎？（香客大樓可住宿，乾淨又便宜。）
【交通】
台南「新營客運總站」→→→66關烏線，相關使用方式請參照☞ 好行路線。
